为了看到它,我不得不放弃更多展映影片,从三亚乘坐2个小时高铁赶去海口,抢夺只剩边角的寥寥几个座位。
好在片子值得,没有故意催泪的桥段,甚至刻意诙谐,全场观众却哭作一片,中途几度掌声雷动。
在身下的剧痛中醒来时,她发现那位时任TBS驻华盛顿分局局长、德高望重的日本知名电视记者正在她的身体上奋力起伏,他说:“你合格了。”
处理该事件的调查员被调离,不同调查员和警员数次私下劝告伊藤:别告了,赢不了。
2017年,别无他法的伊藤决定把一切公之于众,同时请求检方复议撤销该案半岛BD体育,的决定。
这一天,记者会上不停歇的闪光灯下,她成为日本第一个主动向公众公开面容的性侵受害女性。
她说:“我认为有必要告诉大家,是多么可怕的事情,对今后的人生会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。”
然而即便把私事变为公事半岛·体育bob官方网,在舆论压力的监督下,伊藤也没能赢。最终检方决定维持意见,不予起诉。
因为伊藤始终无法回忆起失去意识时,在酒店中发生的具体情形,也错过了第一时间报警留证的窗口期,她没有足以定罪的决定性证据。
与此同时,针对伊藤的恶意汹涌而来:人们称她生性放荡、咎由自取,因为在记者会上,她的衬衣少扣了一枚纽扣。
谩骂与死亡威胁接踵而至,楼下甚至开始出现跟踪车辆,她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公寓,到朋友家暂住。
最令人难过的是,这些仇恨信件中,很多来自同性别的女性。她们指责伊藤不知检点,“自己也有责任”,把这样的丑事到处宣扬,丢尽了日本和女人的脸。
当第一位把性侵拿上公共议题台面的女人出现,人们才能切实地感觉到,在日本,这是何等越轨的行径——就连承认和谈论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十足可耻的。
得知检方决定的那一天,伊藤给母亲打去电话,在母亲看不见的这头,强撑出一抹微笑:
检方不予起诉,意味着事件不再能作为刑事案件解决。伊藤只剩下一条路:民事诉讼。
民事诉讼不需要刑事诉讼中严苛的铁证,刑事诉讼要遵循“疑罪从无”原则。而在民法中,原告只要能在“普通人不会质疑的范围内证明了事实”,法官就可以认定该事实发生。
许多新证据在上诉的几年中奇迹般地出现。伊藤找到当晚搭载二人的出租车司机、接待二人的酒店门童、酒店监控,证实抵达事发酒店途中,山口存在强迫行为。
那一天,法院外、人群中,伊藤诗织举起“胜诉”条幅的照片成为当年最经典的影像。
因为这四年坚持不懈的勇敢战斗,伊藤诗织获得“斗士”的美誉,在日本说起女性主义代表人物,除了上野千鹤子,就要数这位。
由于和国际上爱泼斯坦事件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几乎发生在同一时期,她的行动也被视为同一场运动在日本的延伸,无数国际报道复诵着她的战绩。
作为一个人,而非一个天生的女斗士,伊藤诗织是否也曾无力,是否还在过着普通人的生活?
《黑箱日记》实在是太特别了,此前没有,此后世界上可能也很难再有这样一部纪录片。
战斗的代价,远远不只是面对权贵的威胁,毋宁说,那是所有代价中最不痛的一点。
实际上,当伊藤决定公开事件时,第一个站出来阻拦的既不是警察也不是说客,而是最亲密的家人。
于是,第一场战斗就是对家人意愿的背叛。伊藤或许预料到了事情的后续发展,或许没有,记者会后,闻风而来的各路小报把伊藤家调查了个底儿掉,妹妹弟弟的照片都被公布在了互联网上。
调查员A,事件前期至关重要的“泄密人”,他在被调离现场后,向伊藤透露,在机场针对山口的抓捕行动是被临时叫停的。
幸运的是,最终证人们几乎都主动同意为伊藤作证,但在《黑箱日记》中我们能看出,伊藤也做好了为了夺取胜利,背叛这些朋友的准备。
她无意也无瑕去做一位绝对纯白的正义战神,当需要冷酷决断时,“记者”的职业天性将会占据上风。
同意为伊藤作证的当晚,调查员A趁着酒意在电话中对伊藤说,要是为此丢了工作,伊藤最好“嫁给他”。
即使是正义的伙伴,也可能如此轻易地冒犯,善恶交织,这就是现实世界中最真实的混沌。
或许是得益于从小有主见——9岁开始当模特赚钱,高中自己联络、自费前往美国留学,打工赚取学费,实习中前往各危险地区进行采访——伊藤诗织在磨人的漫长诉讼后,依然还是一位活人。
以至于据日媒报道,山口敬之私下抱怨,光看伊藤诗织的精神状态,也不会相信她是被过的人:“被过的人哪能有那样的笑容?”
太多日本人无法理解,为何伊藤诗织不感到羞耻、不蓬头垢面、不以泪洗面,一点都不像一个传统苦主。
在和同事聊起日本时,我们常常生起一个疑惑:为什么日本能孕育出上野千鹤子,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女性运动?
在伊藤事件发生时期,2016年,根据日本政府统计数据,日本警方收到989起案报案,也就是每10万名女性中有1.5起案,而同时期的美国,每10万名女性中会发现41起案。
遭遇侵害后,她首先拨通东京郊区一家危机中心的电话,询问该如何处理。然而对方表示,不能在电话中提供任何建议,除非她亲自前来面谈。
不报半岛BD体育,警,就无法获得收集体液等证据所需的工具套装,而报警,就要承受如此毫无尊严的调查取证。
因为在2017年前的日本,关于性犯罪的法律,使用的还是110年前的定义。
根据这份陈旧的法律,没有现代法律中最关键的“同意”要素,不管女性是否明确表示不同意,通常只有在犯罪嫌疑人有暴力和胁迫行为的情况下才会追究其责任,并且如果受害人饮酒,那么警方则不鼓励报案。
裁判后,他依旧过着受人尊敬的优渥生活,参加电视节目、交游权贵,在众人附和下抱怨醉酒的女人最是惹人生厌。
全世界报告率最高的国家,其实是瑞典,每10万人报告件数高达85.59起。
在所有色情作品中,“不”几乎是“欲拒还迎”的代名词,“雅蠛蝶”俨然已经是一种情趣。
就连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学生也不能免俗。一项大学课堂的随机调查发现,日本大学生中,有40%认为醉酒就是性同意,曾经接吻更是明确的性同意信号。
曾经,伊藤诗织为日语中没有肮脏的骂人词汇而感到自豪,而这一刻,她无比庆幸自己是一个会讲英语的日本女人。
这也是伊藤诗织之所以成为伊藤诗织的原因:她的思维中,有一半串流着迥异于日本的价值观。
明确规定,只要一方显露出不同意的倾向、表达出不同意的意愿,或者处于难以表达是否同意的状态下,那么此时发生的行为都构成违法犯罪。
“你看过了(我的影片),现在它在你的手里,我已尽我所能,轮到你来做决定了。”